金秋十月,解放路两旁的银杏树,在一阵飒爽的秋风过后,铺了一地金黄,整个城市的颜色变得明亮起来。
休息三个月有余的申屿阳决定在这收获的季节重出江湖,把找工作提上日程。
打开电脑之前,戚濛端着水杯钻过来问他,“有好机会吗?我听徐楠总说工作难找,都有点为你担心了。”
申屿阳乐观的说,“不至于,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人。北上广深也有找不到工作的,分谁找。”
言外之意,徐楠口中的找工作难是因为个人能力不足,而他申屿阳,就好比卧龙先生,只要渤州有一家企业,他就一定是必争人才。
谁知就在戚濛接一杯水的功夫,申屿阳对着电脑的脸越来越黑。
戚濛忍不住问,“没有合适的岗位?”
申屿阳摇摇头。
戚濛又问,“薪资待遇和咱们想的差很多?”
申屿阳又摇摇头。
戚濛也不知道申屿阳到底看见了什么,从信心满满到到一脸诧异。她把电脑转过来,一看才明白为什么申屿阳面露难色。
当下流行的招聘网站,从BOSS直聘到中华英才网,从大街网到智联招聘,全部都没有渤州选项。当点开“切换城市”的时候,最低停留在省会城市。
渤州像是被放弃的地方,还有更多和渤州一样的默默无闻的城市,在这些企业的眼里是可以被忽略的存在。就好像这里的人不需要找工作似的。
申屿阳回了回神,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看成一场笑话,无奈的耸耸肩,“还真是报国无门。”
戚濛帮他出主意,“或许只是招聘渠道的不同,网站没开发到渤州。没有招聘网站之前人们都是怎么找工作的?”
这个问题把申屿阳问住了,自从他们上班以来招聘网站就早已经在大城市普及,这些想当然的渠道,他们已经习以为常,回到渤州像是时光倒流。
“登报?”戚濛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,死马当活马医。
二人都是行动派,说着就出门去大街小巷的找报亭。没想到渤州招聘网站不普及,报亭倒是取消得快。在北京几乎每个地铁站附近都有报亭买些报刊杂志,怎么在这里一报难求。
走断腿也没找到,申屿阳不得不打电话问徐楠,徐楠一听说他要买报纸觉得可真新鲜,“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?哥,你买报纸干什么?手机上新闻不是应有尽有?”
“我打算找工作了,网站上都没有渤州选项,就想到了可以看看报纸。”
徐楠费解的说,“现在还上哪能买到报纸,再说,也没有人往报纸上发招聘广告了。”
“那怎么办?你都去哪找工作?”
徐楠一本正经的说,“扫街。就是在路上溜达,谁家招人会贴在门口。”
申屿阳问,“你说的都是水果店招搬运工,饭店招洗碗工,服装店招售货员吧?你觉得我能干这些工作吗?”
没错,徐楠的经验根本指导不了高端的申屿阳。
就在他郁闷之际,戚濛灵光一闪,“人才市场,你问问徐楠有没有人才市场?”
渤州的人才市场坐落在林西路上,只有每周六上午开,怕错过,申屿阳还提前一天去踩踩点,把自己的简历在一旁的复印社打印好些份。
戚濛担心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,提前给他做心理建设,“你对工作也别要求太高,明天见到差不多的就投过去试试。咱们刚回来,虽说是老家,但离开这么多年也是人生地不熟的,先有个落脚处。”
申屿阳表示赞同,“是啊,肯定不能像北京一样要求年薪四五十万,打个折,十万吧,我就接受。一个月八千的工作,应该不难找。”
周六一大早申屿阳就出发,到达的时候人才市场都还没开门。他原地等了小半个钟头,才见到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去布置展位。
他调整好状态,迎接新的挑战。
展位空着一半,好在来的“企业”也有十几二十家,申屿阳认为机会还是挺多的,但凡有招聘的,以他的资历一定会百分百录取。
他一一走过去,虽然这些来招工的人还没有他穿着讲究,但不能以服装论英雄,他还是谦虚的交谈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。
第一家是一个早餐店招后厨帮厨,一对小夫妻倒是很面善,不过刚见到申屿阳就知道不是他们的目标,礼貌的说明他们的招工标准。申屿阳只当是闹了个笑话。
第二家的招聘人员倒是打扮时髦,申屿阳以为是机会,上去就问,“您好,请问贵司是什么行业?招聘哪方面的岗位?”
那女人摘了墨镜,抿嘴一笑,“我是来招保姆的,洗衣服做饭带孩子,你……不行吧?”
申屿阳不好意思的摆摆手,径直走去第三家。
而这第三家的大哥也没好到哪里去,离老远就开始喊,“装修工人,有没有干装修工的?”
随后几个人,分别是招泥瓦匠、水电焊工……
申屿阳工作没找到,倒是要到了一个电工的电话,想着家里的灯想换个地方。
更有甚者,直接把他当成小老板,挤过来一脸期待的问他什么店招什么人?
他有气无力的说,“我也是来找工作的。”
那人砸吧几下嘴,没想到穿得这么好的人也是来谋生的,顿觉生活不易。
满地的招聘广告和简历,像是要淹没人才市场,却没有一个是有价值的信息。这座城市似乎只停留在最基础的务工时期。
就在申屿阳快要放弃的时候,在地上捡到一张传单,上面印着,“新博广告公司”。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,看了那么多个体工商户,总算是见到一个“公司”字样的招聘。
他打听了很多人,才找到新博广告公司的展位,他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,马上递过自己的简历。
还不等对方说话,就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工作经历,虽然他没涉足过广告行业,但本着一通百通的想法,这个运营总监的职位还是游刃有余的。
展位里的人欲言又止的听他说了半天,终于找到缝隙跟他说明事实真相,“我就是坐这歇一会,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新博广告公司,不过这传单上好像写老板的联系方式了,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?”
申屿阳闹了个乌龙,不过没关系,既然能有电话,他就不怕报国无门。
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,那人又喊住了他,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其他的工作要给他介绍,没成想那人说,“小伙子结婚了吗?我看你条件不错,我朋友的女儿跟你很登对,一米七大高个,长得可漂亮了。”
申屿阳慌忙逃走,再不走,还不一定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。
挤出了人才市场,刚巧戚濛打电话来,问他情况如何。他手里捏着新博广告公司的传单,报喜说,“还是没白来的,有一家新博广告公司招运营总监,我准备去试试。”
虽然申屿阳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,但那天晚饭,他们已经幻想着申屿阳出任新博广告公司运营总监的模样,已经很满意了。
申屿阳当天上网搜索很多广告公司的相关业务,还不远万里给在北京从事广告行业的朋友打电话,记笔记查资料,仿佛又回到了工作状态。
戚濛给他披上一件外套,在一旁静静守着他,申屿阳抬头问她,“看什么呢?”
“你好像很久没这样了,以前总抱怨你回到家还工作,现在看你这么工作还挺怀念。”
申屿阳一笑,“说好了啊,等后面我再加班,你可不能抱怨我不陪你。”
戚濛给他烫好衬衫,皮鞋擦得干干净净,打上鞋油,这些她曾经每天都会干的活,又重新来过。
飘飘收拾好小书包,主动洗了澡,乖乖的上床,让戚濛给她讲一个故事就抱着娃娃睡着了。
芬达静静的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眯着眼睛,可乐在小院子里隔着落地窗往屋子里看,偶有路过的人又吸引走它的目光,但它从来不喊不叫,像是怕惊动了屋里人。
一切都是这么的岁月静好,似乎都在如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。
她打开朋友圈,看着之前北京的朋友们有的在加班,有的在路上,有的在应酬,那些觥筹交错里是时间的付出,他们也曾是其中的一份子,光鲜的外表下,满是疲惫不堪。
就算过了数月,她还是会回想起那些年他们匆匆而过的身影。说时间快,却怎么也熬不过去。说时间慢,却只有工作和睡觉轮转。
她沏一杯茶坐在院子里,拍下一轮满月和枝头的花,发到朋友圈里,写道,“花开满枝头,月是故乡明。”
人人都羡慕职场中叱咤风云的精英,走路带风,衣着考究。
但只有经历过,才明白什么是朴实无华的幸福感。
她要的不多,不过是从容的节奏,体面的生活。
爱人在侧共饮一杯茶,闲话天气与好看的电影,冰箱里有丰富的果蔬,明天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。
足矣。